我叫宋棠,是玄门第 999 代继承人。
原本在娱乐圈查无此人,但一周前的探灵综艺,我一战成名,涨粉千万。
送走婴灵后,我接到顶流影帝的电话。
「宋大师。」
傅远川一向淡然的声音有些紧张:「最近,我总是在梦里听见有人唱戏。」
「还有在家里偶尔走神的时候。」
他不自觉地喉咙发涩:「好像,还看到过穿着戏服的女人。」
哦,对。
之前看他印堂发黑,打算帮他化解来着。
差点忘了。
「行,这就来。」
我二话没说,打包好东西,当天傍晚就到了傅远川的家门口。
结果撞到一个漂亮女人。
迎面出来的傅远川一脸讶异:「妈,你怎么来了?」
什么?
我神色复杂。
他妈看起来和二十岁小姑娘似的。
这么年轻漂亮,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好基因。
她上下扫视我两眼,语气有些冷:「你和我说今晚有事,就是带女生回家约会?」
「不是约会。」
傅远川连忙解释:「我最近总是做奇怪的梦,特地请宋大师来家里看看。」
我以为,越是有钱的人,越是信这些。
没想到,傅远川他妈听完宋大师三个字,脸色更难看了。
「乱来,家里好端端的,找什么大师?」
她斜睨我一眼,「小小年纪就出来当骗子。」
「也就是你信她,钱多烧得慌。」
说完,她也不管我和傅远川的反应。
身姿婀娜,踩着小而轻盈的步伐走进了别墅。
2
「对不起,宋大师,我妈说话太难听了。」
生怕我一气之下扭头就走,傅远川忙不迭地道歉。
哪还有半分高冷影帝的样子。
「没事。」
我不在意地摆摆手,眯起眼睛。
注意力全在不远处,那个弱柳扶风的背影上。
示意傅远川也去看:「阿姨她一直这么走路吗?」
古代女子缠足,一般从四五岁开始。
用布紧紧裹住双脚,日复一日,使其畸形。
足缠成者,曰金莲。
三寸金莲走路时,只有大脚趾和脚后跟着力。
迈不开步伐。
缠足是陋习,明明早被废除。
我却从傅远川他妈的走路姿势里,窥见异常。
奇怪。
她这神似二十岁的年轻外壳里。
难道装着活过上百年的灵魂?
「好像,从前不这么走路的。」
傅远川有点茫然:「我妈一直大大咧咧的,什么时候这么淑女了?」
我又接着问:「那你再想想呢,感觉她还有什么变化?」
「宋大师,你的意思是?」
傅远川呆愣地看着我,终于反应过来。
记忆里,那些透露着异常的片段,一点点浮现。
「我妈是地地道道的东北人,最近却总是时不时地蹦出一句吴侬软语。」
「我好奇问过,她说,是看我演的电视剧学的。」
「还有,脸——」
「我妈的脸。」
傅远川越想越惊恐,颤抖着看向我:「她好像,长得越来越年轻了。」
3
我心里一沉:「你确定?」
原来这不是他们家祖传的优良基因?
傅远川十分肯定地点头:「对,我妈跟着我一起住这。」
「我天天见她,乍一看,看不出变化。」
直到我刚才的提醒。
「宋大师,我妈到底是怎么了?」
傅远川颤抖着,不自觉地扶上我的手腕,又猛然收回。
声音涩然:「抱歉,宋大师,我太紧张了。」
「我妈一个人抚养我长大,吃了很多苦。」
「我现在功成名就了,却还保护不了她,我有些——」
说到最后,他还有些哽咽。
挺好的。
我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:「有被孝到。」
傅远川看着我,一脸茫然:「宋大师,这个词,是这么用的吗?」
「别管这个了,现在重点是你妈。」
婀娜多姿的背影早就消失在视线里。
明明知道我的身份,还这么淡定。
不简单。
4
听傅远川说,阿姨回家的第一件事,就是浇花。
我警惕起来:「什么花?」
「就是自己养的一些花花草草?」
傅远川挠挠头:「我妈年轻时候就爱摆弄这些。」
哦,这样。
我顿时兴致缺缺:「那咱们先去她房间看看。」
趁她忙着浇花。
跟着傅远川来到她的房间,我从窗户往外看去。
正好能看见她拿着浇水壶,辛勤摆弄花草的背影。
比我勤快多了。
我收回视线,眯着眼睛打量起房间。
别墅装修得很好,这个房间也不例外。
地板用大理石铺就,家具皆是由上好的海南黄花梨打造而成。
水晶垂钻吊灯散发的光线柔和。
处处都是金钱的气息。
我忽然有点后悔答应给傅远川打九九折了——
该收他一百九十九折才对。
「我妈从前不爱鼓捣那些,大概是最近一个月才开始的。」
傅远川指着梳妆台上,堆成小山的奢牌护肤品。
咦?
角落里,一个平平无奇的圆形盒子引起我的注意。
盖子合着,连接之处却源源不断地,往外冒着黑气。
丝丝缕缕,微不可见。
5
黑气里,掺杂着甜腻的脂粉香味。
有点熟悉。
我若有所思,视线不经意地掠过窗台。
各色各样的花草中。
三色花瓣迎着微风,盎然绽放。
我脱口而出:「人面花——」
「人面花?」
傅远川顺着我的视线看去,「最近电视剧里播的那个?」
大食西南二千里有国,山谷间,树枝上化生人首,如花,不解语。
人借问,笑而已,频繁辄落。
「对。」
我压低声音:「相传,服用人面花,能返老为少,青春永驻。」
「相传?」
傅远川啊了一声,神色紧张:「那实际上呢?」
「实际上,每一朵人面花,都藏着一个古老的灵魂。」
「返老为少,不过是把身体让给别的灵魂。」
我神色复杂:「所以——」
现在他妈身体里住着的,已经不是他妈了。
从窗台看去,花园空荡荡的。
只有人面花,像是迎上我们的视线,挂着诡异的笑容。
糟了。
我直拍大腿:「你妈人呢?光顾着看花,把她忘记了,快去关门——」
与此同时,太阳西沉。
「啪,啪,啪。」
天花板上的双排顶灯,一盏接着一盏,蓦地熄灭。
房间里彻底陷入黑暗。
傅远川吓傻了,目瞪口呆地看着我。
「宋大师,欢迎来我家做客。」
门口,清丽婉转的吴侬软语幽幽响起。
「只是一百年来,敢踏进我闺房的,你是头一个。」
6
「一百年?」
傅远川怔住,目光呆愣地望向门口:「我妈呢?你把我妈怎么样了?」
「咯咯咯。」
人面花没有现身。
房间里回荡着的笑声尖利又刺耳:「你这小生,长得俊俏,脑子却不是很灵活。」
「我寄生在你妈的身体里,难道不也算你妈吗?」
「来,过来,让妈妈抱抱——」
最后一句忽然变得又轻又柔,极尽蛊惑。
话音刚落,傅远川的目光变得空洞。
挪动着身体,朝门口走去。
糟糕,没想到人面花还有蛊惑人心的手段。
太阳西沉,顶灯尽熄。
别墅里的光线一点点消失,傅远川的步子也迈得越来越大。
我冲上去,快速地拉住傅远川。
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用红线串起来的铜钱,塞进他的手里。
滚烫的掌心乍然贴上冰冷的铜钱,顿时冒出「滋滋」的声响。
傅远川痛呼一声:「啊——」
终于意识清醒,停住脚步。
「五帝铜钱?」
门口,人面花的声音阴恻恻的。
「还以为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,没想到还真的懂点门道。」
「不过。」
她冷笑,话音一转:「当年,赫赫有名的张玄真都不能拿我怎么样。」
「你一个黄毛丫头,敢在老娘头上动土,我看你是活腻歪了。」
等会儿,张玄真?
我顿时神色复杂。
那个二十年前,对我说「能收我为徒吗」的张玄真?
7
傅远川小声问:「那是谁?」
小老头张玄真啊,我的徒弟。
可还不等我回答,傅远川又一脸焦急地换个问题:
「宋大师,刚才,我的身体忽然就不受控制了。」
「这个什么花好邪门,你有把握吗?要不我们还是跑吧?」
我拍拍他的肩:「别担心。」
「如果把握一共分十成,那我有一百成。」
我觉得我的比喻很到位。
但傅远川看我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。
这小子,该不会以为我在吹牛吧?
「咯咯咯,按年龄算,想必张玄真就是你的师父吧?」
门外,人面花自顾自地揣测,咯咯大笑起来:
「小姑娘,别白费心思了,乖乖束手就擒,把身体让出来吧。」
「玄门中人,还是个女娃娃,你这具身体——」
「我要定了。」
傅远川下意识地往前一步,挡在前面。
一脸焦急地看着我:「怎么办,宋大师?」
「要不我数三二一,我们一起跑?」
跑?
我一脸莫名其妙:「为什么要跑?」
「刚不是说了吗?我有把握。」
「咯咯咯。」
人面花笑得更大声了,显然是不相信我的话:
「太行山一战,玄门死伤过半,从此凋零,只留下几个糟老头子。」
「你师父张玄真,已经算其中的佼佼者。」
「好哇,我倒要看看,他都拿不住我。」
「你又能拿我怎么办?」
8
藤蔓如鬼爪般从房门口伸进来。
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蔓延过墙壁,天花板。
最后绞住水晶垂钻吊灯,忽地一缩。
吊灯炸开,上面垂着的钻石砸落在地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我一脸心疼:「来打我啊,好端端的,打这个灯做什么?」
这么多钻,得值多少钱啊?
人面花冷笑,「牙尖嘴利。」
阴寒气息,顺着藤蔓扑面而来。
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傅远川的脚踝,狠狠往上一提。
傅远川顿时被倒吊在空中,和我大眼瞪小眼。
他吓得大叫:「啊——」
我随手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起剪刀,抛向半空中。
傅远川接住平平无奇的剪刀,一脸迷茫:「用、用这个剪?」
「对,用这个剪,但不是现在。」
因为倒吊着,傅远川白皙的面容已经渐渐开始充血。
神情更迷茫了:「不是现在?」
「对,等会儿。」
我语重心长:「等你落地后。」
说完,我双手置于胸前,十指朝天,结大莲花印:「定——」
缠着傅远川脚踝的那根藤蔓仍然没有松开。
却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攥住。
定在原地,不再受人面花的控制。
「你对它做了什么?」
一口吴侬细语的人面花怒了,声音也开始变调:「挺能耐的嗷,看我不削你。」
我充耳不闻,拽下半空中的傅远川。
比划比划藤蔓长度。
嗯,刚刚好——
我顿时飞起一脚,把人从窗台踹飞出去。
9
藤蔓吊着傅远川,正好离地二十公分。
足够安全的距离。
「可以剪了。」
我朝窗外喊:「再找到那株三色花,剪掉它的一瓣花瓣。」
只要伤了人面花的本体,她就没办法再寄生别人了。
「不要——」
人面花顿时慌了,收回所有藤蔓。
终于现身,踏入房间。
她一身水色旗袍,满面哀戚:「不要动我的花瓣。」
「史书关于我们的记载,只有寥寥几笔,所以我们的弱点,也很少有人知道。」
「没想到,你竟然这么了解。」
她的声音近乎呢喃:「不要动我的花瓣。」
「我只是寄生在这具身体里,并没有害人。」
「这件事,也是她同意的。」
她?
傅远川的妈妈?
我怔住。
「说是寄生,实则是双生。」
「只是她不太愿意醒来,所以掌控身体的常常是我。」
「刚才是我冒犯了,宋大师,对不起。」
按照傅远川所说,他妈含辛茹苦将他养大。
好不容易,熬到儿子功成名就。
她却自愿放弃身体,任由人面花掌控,不愿意醒过来。
为什么?
「害人的不是我。」
人面花急切地抓着我的手。
五指冰凉,沁入骨髓。
「是——」
话音未落。
远处传来「咔嚓」一声。
「宋大师。」
从窗台望去,傅远川一手扶住种着人面花的花盆。
另一只手高高举起,攥着被连根剪断的人面花。
月光似水,在他脸上晕开。
他粲然一笑:「剪好了。」
10
别墅里陷入安静。
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。
等我晃悠到后花园,傅远川连忙迎上来:「宋大师,你真的好厉害。」
他攥着人面花,稳稳当当。
脸上一点没有剪错地方的心虚之色。
「宋大师,我妈怎么样了?」
「她没事,只是身体被人面花占据太久,现在有些虚弱,意识还没彻底清醒。」
「我扶她躺下休息了,多躺两天就行。」
我边说话,边眯着眼睛打量傅远川。
探灵综艺时,他是唯一一个主动和我打招呼的。
明明身为顶流,却平易近人,一点也不倨傲。
所以我才在看出他劫难缠身时决定帮他。
而人面花被驱散后,他眉眼间的黑气不仅没有消除。
反而更加浓郁。
真奇怪。
还有人面花说出的那句话,害人的不是她——
那是谁?
总不可能是眼前的傅远川吧?
是个活人,男的,身体里没有奇怪的东西。
怎么看,都看不出问题。
我心里一沉:「除了阿姨,这别墅平时还有什么人来?」
傅远川的神情有些犹豫。
「还有一个人,但她很少过来。」
她?
我心下了然,「女朋友?」
圈中人都说,影帝傅远川向来洁身自好。
原来是早就有女朋友。
我想了想,说:「有她的照片吗?」
「让我看看。」
11
其实,有那么一瞬间。
我也怀疑是傅远川故意剪错。
人面花一体三魄,剪掉一片花瓣,只会对她的魂体造成伤害。
而剪掉根,人面花将彻底消散。
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名字,到底是谁?
傅母到底出于什么原因,在本该与儿子团聚享乐的时候,自愿放弃身体?
我百思不得其解。
直到傅远川拿出自己的手机,用食指叩亮屏幕。
「这就是我的女朋友。」
他垂下眼睫,声音带着点难以言喻的羞涩。
我瞪大双眼:「?」
大袜子,你这说的是中文吗?
屏保壁纸上,是一张自拍。
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,浓眉,吊三眼,微笑的弧度正好露出一口黄牙。
更关键的是,照片上的人,喉结突出——
分明也是个男人。
看了看眼前身姿挺拔,眉眼清隽的傅远川。
我深深地震撼了。
艰难地咽了咽口水:「你、你确定?」
「宋大师,你怎么和我妈一样的表情?」
虽然傅远川极力掩饰,但我还是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不悦。
「青青她明明长得这么好看,你们却一副见了鬼的样子。」
「你们都是我很敬重的人。」
说到最后,傅远川语气无奈:「你们能不能,也尊重一下我的女朋友?」
12
「抱歉。」
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神色复杂。
好像突然理解了傅母为什么不愿意醒来……
「你能给我描述一下,青青的长相吗?」
傅远川额角青筋一跳。
极力忍了忍:「宋大师,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?」
明明照片就摆在眼前。
我抽抽嘴角,神色更复杂了。
该怎么和他解释呢?
「我不是冒犯你的女朋友。」
我语气委婉:「就是有些事情,需要确认一下。」
「你就当,赞美一遍你的女朋友给我听。」
手机屏幕适时地暗下去。
倒衬着傅远川五官英挺。
他几乎是不假思索:「青青的头发乌黑亮丽,是我见过发丝最顺滑的人。」
「柳叶眉,挺拔的鼻梁,薄唇。」
「最灵动的,还是她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。」
他越说,越羞涩。
眉眼之间,都是未说出口的爱意。
我叹口气,用指节叩亮他的手机屏幕。
「你说的,真的是照片上这个人吗?」
13
明朝时期,湘西开始流传一种叫桃花蛊的蛊术。
中蛊的人,会失去内心的理智和判断。
满心满眼,都是下蛊之人——
正是傅远川这种情况。
我凝眉神思,掐指一算:「你今年,去过湘西?」
「宋大师怎么知道?」
傅远川神色一怔。
白皙的面容晕开红晕:「我和青青,就是在那里相识的。」
年初,傅远川接下一档真人生存秀。
取景地,就在湘西的十万大山。
开拍第一天,他外出拾柴火,结果身后的摄像大哥跟丢。
他孤零零地在山中迷了路。
还没吃晚饭,只好待在原地保存体力,祈祷节目组尽快发现。
可左等右等,节目组的人始终没有来。
这时,小路尽头,出现一道绰约多姿的身影。
左手挎着摇篮,头上戴着帷帽。
唤醒内心久远的回忆,傅远川神色动容:
「青青走到我跟前的时候,因为天黑,没看清路,踩到石头,不小心崴到脚——」
我追问:「你扶了她,对不对?」
傅远川点点头。
「对,有人在我面前摔倒,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?」
14
「所以,你和她发生了肢体接触。」
我顿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,一脸一言难尽。
大袜子,平时小说是不是看少了?
去湘西,最忌讳的,就是与十万大山里的人产生肢体接触。
那些寨子古老而神秘。
生活在里面的,个个都是有本事的人物。
崴到脚的娇弱女子?
傅远川显然是被人下了套。
按照这个情况看,被骗财算轻的了。
我打量着他挺拔的身姿,一脸悲痛。
对方很明显就是冲着他的色来的。
惨。
太惨了。
「那天后,我很长一段时间,都没有再遇见青青。」
「可我总是梦见她,她在梦里呼唤我,抚摸我,让我去找她。」
仿佛回到那段单相思的时间。
傅远川一脸失落。
又很快振奋:「后来,节目录制结束,我拜托经纪人,推迟了回来的航班。」
「我一个人在十万大山里兜兜转转,原本不抱希望。」
「但皇天不负有心人,我终于再次遇见青青。」
「她比第一次见面更美了。」
说到这里,傅远川的眼神渐渐亮起来:
「一见到她,我本如同一汪死水的心脏,忽然又剧烈跳动起来。」
「我无比确认——」
「她就是我要携手走过未来的,另一半。」
15
这次见面后,一来二去。
两人正式确定关系。
青青家族规矩多,不能轻易走出十方大山。
常常是傅远川孤身一人飞往湘西,和她约会。
只有最近两个月,青青有事恰好来京。
傅远川迫不及待地带她见了傅母。
没想到,一向宠爱儿子的傅母竟然大发雷霆,坚决反对。
险些气晕过去。
傅远川黯然神伤:「我不理解,我妈为什么会这么反对。」
「大袜子,很快就能理解的。」
我拍了拍他的肩:「自求多福吧。」
他一脸迷茫:「宋大师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」
「青青她人美心善,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这样不喜欢她?」
我撇撇嘴。
等他发现「青青」的真面目,还能说出口喜欢这两个字。
我把我的头砍下来给他当凳子坐。
按照傅远川说的。
为了避免青青再次刺激到傅母。
他安排她住在附近的高档酒店里。
偶尔趁着傅母出去旅游,才会带她回家。
我想了想,「就在附近?」
「先别发消息,我们现在去找她。」
16
前面一通折腾,时间已经来到十二点。
这酒店所处的路段,算得上繁华。
虽然说不上车水马龙,人山人海。
但也算热闹。
可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有?
连路灯也坏了几盏,一闪一闪的,直晃人眼。
加上大雾弥漫,还怪阴冷的。
我不自觉地搂紧衣服,嘀咕:「奇怪。」
「对了宋大师。」
身边,傅远川一脸羞涩:「我怕吓到青青。」
「刚才先给她发了信息。」
啊?
我抢过手机一看,屏幕上赫然写着:
【青青,我带一个好朋友来见你。】
【宋大师人很好的,你别怕。】
合着已经悄悄把我的底细抖了个底掉。
难怪我说这怎么一个人都没有。
不对劲呢。
傅远川还在为即将见到心上人而满脸傻乐。
我维持着无语的表情,推开酒店大门。
酒店前台,吊灯发出惨白色的光亮。
没有人在。
傅远川不自觉地摘下口罩透气,终于觉得奇怪:
「不对啊,平常这里挺多人的。」
「前台也算敬业,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?」
他看着我,眨了眨眼睛:「宋大师,你说呢?」
我用手指自己:「Me?」
「还是问问你的女朋友吧。」
傅远川又恢复了迷茫的表情:「青青?」
「这和青青有什么关系?」
17
话音刚落,楼梯转角处忽然响起银铃撞在一起的声音。
傅远川一脸惊喜:「是青青,青青就爱随身携带着一串铃铛。」
这个恋爱脑。
我一脸无语,看向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上怜悯。
希望等会儿他还能笑得出来。
我飞速从怀里掏出雄黄、大蒜、菖蒲,用力捏碎,扔进杯子里。
傅远川百思不得其解:「宋大师,你这是在做什么?」
目光逐渐变得不可思议。
「你怀疑青青是妖怪?」
「不可能,我敢担保,她是人类。」
「我可没说她不是人。」
我左手点燃符纸,放在杯子底下温。
「等会儿,这里没开水,我烧一下。」
雄黄、大蒜、菖蒲三味用开水送服,能破除世间大多数蛊毒。
就是味道难闻了点。
只闻银铃声,不见来人。
我示意傅远川看酒店的墙壁。
光洁明亮的墙壁上,此时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蜘蛛、蚂蚁。
正逐渐向我们包围。
傅远川吓了一跳:「哪来这么多虫?青青,青青你在哪?」
他一脸担忧:「青青一个女孩子,一定很害怕虫,我得去找她。」
我苦笑一声,一把拉住他。
「恋爱脑,果然是男人最好的嫁妆。」
「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。」
「你的肚子里,可有比这些虫子加起来还要恐怖的大家伙。」
18
我一语道破青青的把戏。
转角处,他果然出现。
长相和照片里一模一样。
鸡窝头,吊三眼。
一米六的身高,体重大概有两百斤。
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黑黢黢的。
那样一张脸上,五官努力挤出一个哀怨的表情:
「川郎,你碰了我的身子,说过要对我负责的。」
声音粗犷,却故作娇柔。
我的胃里忽然一阵翻滚。
傅远川却急得满头大汗:「你快过来啊,青青,你身后有好多虫子。」
他说着就要过去。
难道这就是所爱隔山海,山海亦可平?
我满脸复杂,一把拉住他,眼疾手快地将杯里的水往他嘴里灌。
「咕噜咕噜咕噜咕嘟咕嘟——」
傅远川被这刺鼻的味道冲得直干呕:「呕——」
我不忍直视,拍拍他的肩膀。
「现在姐给你变个魔术,你要撑住啊。」
「抬头看。」
「当当当,大变活人。」
19
傅远川的眼里。
青青穿着吊带裙的曼妙身材,像吹了气的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。
白皙水灵灵的皮肤霎时干枯,变得黑黢黢的。
原先灵动的五官,皱巴巴地挤在一起。
就像大盘鸡的盘子上随机扔了几个葡萄干。
更重要的,是对方喉咙处显而易见的喉结——
傅远川顿时惊呆了。
「啪啪」给了自己两耳光。
怎么还没从梦里醒来?
他脸色惨白,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。
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腕,颤声问:「宋大师,我、我是不是在做噩梦?」
我语气悲痛:「你要这么以为,我也没办法。」
傅远川深吸一口气,掐上自己的人中。
对面,青青还在努力夹着嗓音:「川郎——」
刚喊称呼,傅远川就弯腰哇哇吐了。
「呕——呕、呕——」
地上的呕吐物里,一只白花花的大蛊虫正在为所欲为地扭来扭去。
20
我差点也吐了。
青青见蛊术被破,顿时恼怒。
声音也不伪装了:「你是什么人,敢坏我青爷的好事?」
我冷笑,露出一截手腕。
红绳引着金珠,青青犹疑不定:「宋棠?」
这几个月,我可是响当当的人物。
眼见事情败露,青青手上的银铃串晃得更猛烈了。
「妈的,就算是什么玄门继承人又怎么样。」
「玄门,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一家独大?」
「我湘西一派,就不算玄门中人了吗?」
他越说越气愤,连带着召唤而来的蛇鼠蛛蚁也蠢蠢欲动。
「儿孙们,都给我冲,把这个坏了我好事的女人啃干净。」
「至于你,川郎。」
青青故作娇媚,嗲着声音说:
「一日夫妻百日恩,人家不会伤害到你的。」
原本已经吐完站起来的傅远川又猛然弯腰,开始呕吐。
吐得双眼发直了都。
看把孩子恶心的。
我一脸悲愤,将刚才还没有用完的三味药材尽数捏碎。
绕着傅远川画了个保护圈。
「你在这里面好好吐,姐们这就去帮你报仇。」
21
笑话。
这点东西能拦得住我?
我往前站一步,如浪潮一般涌来的蛇ẗŭ̀ₒ鼠蛛蚁顿时一定。
又如潮水般往反方向退去。
青青终于慌了:「你、你到底是什么身份?」
我桀桀桀一笑:「你不是知道吗?玄门第 999 代继承人,宋棠。」
当然,没人知道。
其实第 1 代也是我。
只不过,我的大半尸骨还在太行山下埋着呢。
暂时挖不出来。
我转头喊傅远川:「把那小虫子踩爆。」
又迅速回过头。
其实刚刚我在他身边的时候就能踩了。
只是想想那个画面,我就抖落一身鸡皮疙瘩。
直犯恶心。
「嘎嘣——」
身后传来爆裂声,和傅远川的呕吐声。
感觉他都要把胆汁吐干净了。
在心里小小地为他悲痛五秒钟。
与此同时,面前的青青神色哀戚:「胖胖——」
好像是那只被踩碎的蛊虫名字。
他「噗」地吐出一口鲜血。
22
青青,是傅远川的狂热粉丝。
而傅远川,是他早就盯上的猎物。
从一开始,他就知道,傅远川要来大山里录综艺。
他收买狂热私生饭,拿到傅远川的身份信息和一根头发。
以此种下桃花蛊。
而现在,蛊破了,他自然要遭到反噬。
就在这时,青青做出了一个我们都意想不到的举动。
他逼近我为傅远川画好的包围圈。
站在外圈,弯腰,伸手。
从一地的呕吐物里捞出白花花的蛊虫尸体。
浑身狼狈地逃走了。
本来已经缓过来的傅远川:「……」
23
跑就跑了。
谅他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。
「你这次属于嵌套案子。」
我暗示傅远川:「这个桃花蛊,是另外的价钱。」
「不过呢, 还是可以给到你优惠价。」
「老顾客,九九折。」
傅远川满口答应。
从酒店出来。
他再次扶着电线杆吐完,原本英俊的小脸满是菜色。
「我日, 闹挺。」
「宋大师, 快帮我看看, 吐干净了没有?」
我捏着鼻子转过身:「我不看。」
「好恶心啊, 你还是自己看吧。」
说时迟那时快, 身后猛然传来利物破空声。
「噗叮——」
是利器从背后扎入我身体的声音。
我没有转身。
傅远川方才还虚弱的声音, 变得得意洋洋起来:「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——」
「玄门继承人,也不过如此。」
24
难怪人面花说, 傅母宁愿把身体的控制权让给自己。
也不愿醒来。
不仅仅是因为青青。
而是因为, 她早就发觉。
自己的儿子逐渐开始变得陌生。
不是上身,不是调包。
他明明是人,明明还是自己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儿子。
却会做出匪夷所Ťúₚ思的事情。
对着空气说话。
房间里时不时出现一只小动物的尸体。
有一次,她分明看见——
月光下,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猫挺直脊梁, 伸懒腰。
而自己的儿子, 正一边抚摸着它,一边对它说话:
「小咪乖。」
猫咪适时地喵几声。
傅母惊恐地发不出声音。
眨眨眼, 又发现眼前的景象消失不见。
儿子抚摸的, 分明是猫咪的骸骨。
这样的时候越来越多。
傅母的精神也越来越紧张。
直到那天, 她出现幻觉。
自己养了很久的三色堇,忽然在风中幽幽开口:
「主人, 你的身体能借我吗?」
她恍惚了很久。
最后才听见自己的回答:「好。」
25
从人面花脱口而出那句话开始。
我就对傅远川有了防备。
例如他悄然摸过我的玄门信物,把花瓣剪成花根。
我看似没有注意。
实则早就悄悄记在心里。
「不愧是大影帝, 演技真好。」
我诚恳地夸他。
这才转过身体,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风水罗盘——
罗盘的磁针上, 吸满九枚通体玄黑的长钉子。
「我这可是新衣服, 给我扎出九个洞。」
我摸了摸后背衣服上的洞, 一脸心疼:「你得赔钱啊。」
傅远川的笑容滞住。
「看看, 这就是不读书的下场。」
我痛心疾首:「明知我随身带着风水罗盘,你但凡换个木钉呢?」
以我现在的菜鸟身手。
说不定真的扎进去一两枚。
眼看着情形不对。
傅远川阴狠地丢下一句「我们走着瞧」就不见了踪影。
不是,等等——
想到空空如也的银行卡。
我顿时心痛。
天杀的, 光想着放长线钓大鱼,忘记先收钱了。
合着我一晚上全白忙活了?
大袜子,这还是人干的事吗?
26
天光乍亮。
街上已经摆满卖早饭的小摊。
摊主费力地吆喝着:「新鲜出炉的肠粉, 量大管饱——」
肚子适时地发出叫声。
我满脸愁容:「老板, 来一份肠粉,双倍肉蛋,微辣。」
饿死我了。
坐下,拨通小老头张玄真的电话。
「徒弟啊, 九枚长钉是谁的武器?对,我确定对方是人。」
「尸门?什么尸门?和赶尸又有什么区别?」
难怪傅远川的眉眼间始终黑气缭绕。
原来他常年和尸体打交道。
「什么,操纵尸体?那全市的太平间不全是人家趁手的武器?」
「算了,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, 回来再说吧。」
挂完电话,我火急火燎地订了张机票。
短信很快送达。
【尊敬的旅客,你预订由大兴机场至黄花机场 T2,NS8061 航班, 已出票成功。】
550 块钱的经济舱。
我一脸肉疼。
算了,这点钱换我去报仇,把那个什么劳什子尸门搅烂。
值了。
(完)北京迪灿物业管理有限公司